去年，你大概聽過英國的歌劇歌唱家 Paul Potts的故事 —— 一個其貌不揚的手提電話公司經理， 憑著一副美妙噪子，在電視台主辦的天才比賽中一夜成名，隨後更有機會在英女皇跟前表演。一個現實版的飛上枝頭的故事，一切像夢，卻又那麼真實。

今年電影節，看了中國導演顧長衛的「立春」，說的也是一個懷著唱歌劇夢想的女子的故事。她也是人到中年，也是其貌不揚 ……

哨牙，一個你隨便在街市都可見到的肥嬸嬸。她與別不同之處，是她有一副金嗓子，與及一個成為歌劇歌唱家的夢想。     

她不甘埋沒鄉間在小鎮，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去。可惜，即使她跪倒在中央歌劇院的樓梯前哀嚎著，人們還是沒有收留她。

她只好去當音樂老師。

她一向鍾情著鬱鬱不得志的畫家黃四寶，他們曾患難相扶持，雖然她了解、支持他，他心靈上倚靠她，但她的外型令她無法享有甜蜜的愛情。有次她乘黃四寶喝醉了與他春宵一度，結果，竟落得他當眾的一記耳光和一番羞辱 — 黃四寶竟說感覺自己被強姦了！

事業的挫敗，愛情的打擊，沒有比這更難堪與痛苦了。她對自己的人生灰心失望，跳樓自殺，卻生存下來，一向暗戀她的鋼琴學生周瑜還向她求婚。周瑜一樣是人到中年、肥胖臃腫，對她死心塌地，但他只是一名司機。今次，死不去的王彩玲沒有對自己的人生死心，這個男人怎配得上她？她向他吼叫著：「我是寧吃鮮桃一口，不要爛杏一筐！」

她，仍舊心比天高。

 

然後，她認識了跳芭蕾舞的胡金泉。胡金泉的天鵝湖與她的咏嘆調一樣，在北京找不到知音人，但胡金泉的性傾向更令他的路舉步為艱，兩個淪落天涯的藝術家惺惺相惜，互相砥礪。一夜，胡金泉提出與她假結婚，原來只為掩飾自己的性傾向！王彩玲斷言拒絶，胡金泉惟有假裝強暴自己的女學生以向社會明其心志。王彩玲到監獄去探胡金泉時，竟看到一個自覺心安了的胡金泉，因為，現在社會接受了他，反而給他工作了！王彩玲目睹著一個藝術家的屈從，但她自己呢？

這時，一個年青女學生貝貝來找她。這個女學生患了癌症，從鄉間出來，要拜王彩玲為師學唱歌。她快死了，畢生的心願，是希望能羸得歌唱比賽。

被現實折磨著的王彩玲起初對這個學生抱有懷疑，並且感覺她有超水準的歌藝，一點不似未經雕琢的寶玉，但貝貝的誠意打動了她，她終於收了這個學生，悉心教導她，還千方百計為她找門路參加比賽。終於，貝貝沒有辜負她的心血與期望，光著頭的貝貝在廣大觀眾前流著淚得了歌唱比賽亞軍，她垂死的奮鬥令她的成功變得多麼光采！ 

王彩玲在電視機前開心地擁著貝貝，她以為，她的夢想可以在這個滿有天才的學生上得到實現，王彩玲的夢想遙不可及，但貝貝的成功卻已在目前。忽然間，貝貝霍地跪在她跟前，原來，一切都只是一個騙局！

貝貝患癌是假的，貝貝未學過唱歌也是假的，連貝貝那個陪她從鄉間出來的母親也是假的！貝貝太聰明了，她充分知道怎樣玩這個成名的遊戲，她也知道她這麼一個寂寂無名的鄉下姑娘，即使有超凡歌藝，但如果不搞點把戲，怎樣有資格去敲那名與利的大門？

王彩玲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對夢想的追尋又一次幻滅了！她隔壁的小張老師整天在她跟前歌頌自己的幸福婚姻，還體貼地給王彩玲買來一枝自慰器，多要命啊！

王彩玲認命了，她終於走向了婚姻介紹所。但那介紹所竟然是一度才華横溢的畫家黃四寶開的騙人勾當！她回到家，小張老師卻向她哭訴，丈夫跑掉了！

事業 ： 一場夢！婚姻 ： 也無非夢一場！

我一邊看，一邊想，導演會安排一個怎樣的結局給王彩玲呢？會給她一個大團圓結局，讓醜小鴨最終變成天鵝，還是在她身上體現著現實的殘酷？

王彩玲的熱望，她燃燒著的熊熊熱愛，最終落在一個收養回來的小女孩身上。她變了單親母親，她的人生也從此有了落腳處。 

最後，王彩玲在天安門廣場上逗著愛女玩耍，天安門遠處隱約傳來了一陣歌聲，從她縹渺而迷茫的眼神中，一個穿著華衣美服的王彩玲在中央歌劇院內引吭高歌 ……

那是她的夢嗎？還是她的現實？

這時，銀幕上出現了一行字幕： 「謹以此情此景獻給王彩玲……」啊，那依舊只是王彩玲無法實現的一個畫面！導演用這個手法，還她一個心願。很高明的處理，但，細味下去，也很悲涼吧！

小人物，去追夢，懷才不遇，苦苦堅持，但成功的華麗，依舊沒有她的份兒……

是她放棄得太早？還是認命得太遲？是她不夠努力，還是現實太壓逼？

踏著現實，踏著碎了的夢過日子  —人生，真的只能這樣？

(圖片來自新浪網：http://ent.sina.com.cn/f/lichun/index.shtml)

(2008.04.3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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